姐姐,你在哪里?
姐姐的小发辫
我的姐姐叫蔡开均,是个聋哑人,生于一九六四年一月三十日。在我的记忆中,姐姐最自豪的就是自己梳的小发辫。她手很巧,辫得也特别规范,并且在橡皮筋上还精巧的缠上红毛线,使漆黑的发辫上点缀两个红色的圈,在那个年代,似乎是最美的了。
姐姐从小就命苦,出生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之后。那个年月,家中是没有粮食的,主要靠野菜充饥,有的家庭靠白泥充饥。父母的生命都难维系,还谈什么营养供给。因此,姐姐一来到这个世界便体弱多病,医院几乎就成了她的家。可能是由于医疗水平的限制,不知吃了些什么药,总之,姐姐从来就听不见,也不说话。听说在刚满周岁的时候病得特别厉害,因为家里穷,在医院抢救无望的情况下,悲痛的父母抱着她,几经想扔进当地的一条小河。可善良的父母终没能忍下心,回家正准备掩埋时,外公听说也赶来了。大概是天意吧,当外公抚握着姐姐那刚刚成形的小手时,姐姐居然奇迹般的睁开了双眼。从此她便得以幸存下来。
姐姐特别的挑食,不吃粗食,只吃米饭。这在当时那年月是天大的梦想,家里满足不了。由于从小营养不足,姐姐枯瘦得象根芦柴。反正都死过一回的人了,也就只有听从命运的摆布。
那时穿着也十分困难,主要的色彩是黑白,白布由母亲亲自一针一线的缝制,待穿旧了再用染料染成黑色,接着当新衣服穿。即使穿烂了也是不能丢弃的,还要缝缝补补给我和弟弟穿。能有一件花衣服,那是姐姐最大的奢望。因此,精巧的辫她的小发辫,想方设法增点彩色,便成了姐姐最自豪的事情,最得意之作。
聋哑姐姐,被学校拒之门外
转眼间,姐姐该上学了,家乡的村小离我家很近,就二十米吧。记得上学那天,姐姐背着小书包,在母亲的带领下,高高兴兴地来到学校,但等待她的是被无情的拒绝。老师们说,聋哑孩子她们没有办法教。母亲央求,只要让她进教室,能学多少学多少,我们不怪罪老师,但老师还是不允。就这样,姐姐被永远地排除在了受教育之列。
我和姐姐年龄是最接近的,我上小学时,姐姐陪我去,但她不能进教室,看见我高高兴兴坐在教室里学习,姐姐的心里不知有多苦,因为我在教室里经常看见破烂的窗户上有一个头在张望,那小发辫上的红皮筋啊,不停的抖落姐姐渴望求知的泪滴。课间休息,也是姐姐快乐的时刻,因为这时她可以和我一起活动,做游戏,我的同学也成了她快乐的小伙伴,我们男同学玩“飘燕”、“放纸飞机”、“打仗”等,姐姐和女生们玩“踢毽”、“修铁路”、“打子儿”等游戏,姐姐的“踢毽”工夫是很骄傲的,还经常取笑我远不如她呢。
我小时候学习特别刻苦,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是学习,做作业,永远陪伴在身边的也是姐姐,她虽然不懂,但懂得对弟弟的关爱,也时常为我的语文、数学成绩上的“100”感到骄傲。她虽然不认识这个符号,但她每每看见我的试卷上有这个符号时我就得意,母亲为我翘起大拇指,她也就跟着高兴,分享一点我的快乐。
我也不想我的姐姐就永远的不识字,在我作业做完时,我也教姐姐学习,首先教写她的名字,然后是我们家人的名字。姓名与人是一一对应的,这些姐姐都能写正确,也比较容易懂。还教了“毛主席万岁”和“中国共产党万岁”。我家墙上有“毛主席”画像,姐姐在我的比画下知道那是我们中国最大的官。只有“中国共产党万岁”很抽象,时至今日我也不知她是否能理解。姐姐很好学,也很刻苦,她是一直希望我能多教她认识些字,有时作业忙,没能教她,她很生气,经常藏我的作业本或铅笔来出气。在我与姐姐相处的岁月里,就教了姐姐这些字,仅仅教她写了这么几个字!平日里的交流只有她知我知的一些简单的动作。
姐姐早早的承担起家务
后来我上初中了,初中在离我家有十余华里的山凹里。姐姐便不能陪我上学了,她的主要生活就是学做家务,打猪草。姐姐很能干,很小时就能做饭了;姐姐打猪草很认真,经常是满满的一背篓回家。记得我家的堂屋,既是客厅,又是厨房,屋的一角堆满了姐姐辛勤弄回的猪草。姐姐知道,只有把猪喂大喂肥,到春节才能吃上半边猪肉,并且从中再卖一点换成钱,才有可能有新衣服穿。那时我们家只能养上一头猪,姐姐找的猪食是远远有节余的,于是姐姐也将剩余的猪食拿去卖,一次能挣一毛多,姐姐将它一点一点珍藏起来。大凡从那时起,姐姐就学会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来养活自己了。
空闲时间便到村校旁边的缝纫店学点缝纫手艺,据左邻右舍讲,缝纫店里东西经常被人偷,但姐姐是品行最好的,她从不随便拿别人的一针一线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姐姐也能吃粗粮了,身体也比以前好得多了,皮肤白皙,衣着整洁,发辫也更长了,齐胸长的发辫依然辫得十分规范,橡皮筋经常换,但她喜欢的红色依然没有改变。
那一天,姐姐被拐骗他乡
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四川,吹到了我的家乡。一九八一年,我的家乡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,一派欣欣景象。就在一九八一年前后,有的人内外勾结,干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,经常听到家乡人说及有不少四川姑娘被贩卖到了山西、安徽等地。没想到啊,罪恶之手伸向了我的姐姐。就在一九八一年十月十一日,星期日,逢赶集,我和弟弟们正在家料理我家承包的责任地,听说姐姐跟某某熟人一起去上街了。晚上没有回家,第二天没有回家,一个星期过去了姐姐仍然没有回家……我们家人找遍了家乡的每一角落,小场镇,县城,没有音讯。通过县广播站发布寻人启事,没有消息。信访了成都市收容遣送站、青岛市收容遣送站,一样音讯杳无。那时,十五岁的我,就只能这样来寻找姐姐。那些日子啊,我们全家天天是以泪洗面!那些日子啊,我们把所有的仇恨都投向了“人贩子”!
一九八一年十月十一日,星期日,是我今生刻骨铭心的日子!那一年,姐姐还未满十八周岁!
八十年代初,政府严厉打击了人贩子,看见一车车挂着二尺八牌子的人贩子被依法惩处,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。但姐姐仍然没有下落。
失去亲人的痛苦别人是无法理喻的。父母是没有文化的老实巴交的农民,没有办法寻找。寻找姐姐的任务就只有靠我们兄弟仨人。年幼的我们对社会还认识不深,只有靠发愤读书,通过读书寻求知识的力量,通过读书,增长自己的见识。
为寻姐姐,努力学习,终出人头地
转眼二十六年过去,我们全家都离开了家乡。我大学毕业从事了教育工作并担负了一定的管理,二弟进了国有企业当上了安全主管,小弟大学毕业,创办了自己的公司。近几年啊,我们兄弟仨最喜欢收看的电视节目就是湖南卫视的《真情》栏目,经常为节目讲述的人间真情而感动得泪流满面。一想到那使亲人诀别、骨肉分离的人贩子,我们便切齿痛恨,真希望能将他千刀万刮。几十年亲人离别后泪流满面的团聚场面啊,让我们看到了寻找姐姐的一丝希望!多少次想与湖南卫视《真情》栏目联系,但我们兄弟仨也比较理性的分析了姐姐的情况:不识字,聋哑,只是估计被卖到了山西或安徽,现还不知是死是活,在节目播出的所有故事中,要寻找姐姐难度是最大的啊。
二十年亲情两地隔,二十年守望盼姐归
好在现在通讯比较畅通,途径也比广泛,社会上的好心人比比皆是。希望110寻人网能给予帮助寻找,兄弟仨约定:只要姐姐还在这个世上,我们就一定要找回!
仨兄弟约定的夜晚,我失眠了,凌晨我做了一个梦:湖南卫视的外境节目主持人领着姐姐回家了,姐姐老了,看见二十六年后的既亲切又陌生的家,沧桑的脸上挂满泪珠,不停的捶足摇头,粗大的两支发辫在风中飘呀飘,模糊中发辫上的两个红色的圈,仿佛是一团火!
(二00七年二月九日)
作者真言:本文旨在寻找失散20多年的姐姐,如有好心人知道类似事件的,不妨与110寻人网站联系,圆亲人团聚梦,定当感激百般。